
這部由唐永健身兼編劇與導演兩職的電影《第一誡》,讓我在觀影中與觀影完畢的一陣子後,有著兩種極為不同的感覺,說實在的,這種經驗其實對我並不算常見,至於其中的過程,也就容我在以下娓娓道來。
基本上來說,其實《第一誡》算是一部讓人相當容易與類型電影互作連結之作,劇情本身有些似曾相識,描述身為警察的余文樂在某次攔車開罰單時,意外發現被攔下的司機是個變態殺人狂,在身中五槍的瀕死邊緣之際,他突然看見在行李廂中的屍體化作鬼魂動了起來,因而順利將變態殺人狂就地正法,同時卻也重傷入院,亦從此產生看得見鬼魂的後遺症。由於他堅持不更改事發當時見到鬼魂的口供,是以被調到了由鄭伊健作為主管,成員一共僅有三人的雜物科。
一開始時,雜物科所處理的案件看似均以鬼魂有關,然而在幾個小案子中,鄭伊健卻總是隨口找理由搪塞報案者,同時告訴余文樂,身為警察的第一誡,便是「世界上沒有鬼」。然而順著劇情發展,余文樂卻也才發現,原來鄭伊健也看得見鬼魂,而後在一次無法隨口搪塞的案件中,鄭伊健也才告訴余文樂關於「第一誡」的真相。
原來,這世上的確有鬼,只要鬼魂附於人體,就算後來離體之後,被附身的人也會少了三魂七魄,就此變成如同植物人般的狀態。是以,要成功消滅鬼魂,只能趁鬼魂附身時,直接將被附身者殺害,而他們也的確有權力得以直接殺害被附身的人,頂多只是不能被外界發現,否則後果一律自負。至於「第一誡」,則僅是一個對外的謊言,就鄭伊健的說法,因為民眾不能知道這世上有鬼,若是知道的太多,對於這世界就會有截然不同的觀點,導致天下大亂,無人信任公權力。
在觀影的過程中,其實我的感覺便已有些複雜。一方面來說,這樣的情節設定實在有些缺乏新意,略顯老梗;然而,就拍攝手法與細節鋪陳來說,這部片卻也與先前類似設定的香港電影相差甚多。過往在同類型的香港片中,總是將劇情處理的動作味較重,同時融合熱鬧與喜劇效果於其中。然而在《第一誡》中的角色設定,卻顯然更偏向冷硬派偵探小說,就連節奏感也較為緩慢,整體氣息亦更為凝重,以恐怖驚悚作為主要走向。
在電影的後半段中,由於擁有鬼魂僅需接觸人體即可附身或更換附身對象的設定之故,是以總讓我想起由丹佐.華盛頓所主演的恐怖片《暫時停止接觸》,就連最後那個其實大概可以猜得到的逆轉結局,也給了我一種類似於布萊恩.辛格所執導的《刺激驚爆點》的感覺。於是,在剛看完整部片後,我只覺得《第一誡》在同類型香港作品中還算不錯,但也似乎不到什麼真正亮眼的地步。
但很奇妙的是,在看完電影的半個小時後,我卻總對片中一些處理手法感到有些掛心,並於一番思索後,才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個解讀方式,而也正是這樣的個人解讀,讓我因此而對《第一誡》這部電影有了截然不同的觀感。
或許我們可以說,這部《第一誡》,其實是一部以類型風貌加以妥善隱晦包裝,實則是在影射集權政府的電影。
在片中,只要是出現某名知曉真相的高階警官的橋段時,導演唐永健均刻意只拍那名演員的鼻子以下,不讓其完整露出真正面貌,並安排只要是他登場的段落,均不停地吃著食物,甚至還以特寫拍攝其嘴部進食動作,利用劇情的對話強調其昏庸無能,同時以鏡頭暗示角色的貪婪。
所以,若是從這觀點來看,鄭伊健口中的「第一誡」,其實也是極為契合的暗示,我們僅需將鬼魂一詞換作自由民主,就能完整地相互呼應(這其實也正如大陸於前陣子六四時所採取的資訊封鎖一樣荒謬);至於影片最後的逆轉,看起來只是為了要達成劇情的意外感,但是若以此繼續解讀,亦可以解釋成是在強調這種權力的可怕之處,只要上無能貪婪,下則得以枉法妄為,縱使有所堅持,亦遲早會在這樣的染缸中腐蝕自我。
當然啦,我得承認,以上所說的解讀觀點,自然很有可能是我自己強作解人罷了,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我卻也的確因為這樣的私人解讀觀點,進而在這部片中得到了更多的樂趣,甚至足以令我自己對這部電影全然改觀,大大加分不少。
於是我想,這或許便是這世上所有故事的魅力所在,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針對同樣的故事,來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解讀方式,甚至無需理睬作者的真意為何,頂多作為參考就好。
畢竟,也只有因為這樣,藝術才有了討論的空間與必要性,說來,其實我們討論的也不僅只是單一作品,更同時是在藉由對於作品的感想,討論我們自身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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