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破.地獄》完全證明了如今的黃子華,在香港擁有怎樣的票房號召力,才會讓這部無論劇情或風格,其實都很難與賣座片元素鉤上邊的電影,可以短短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便迅速成為香港影史的華語片票房之最。
當然,這部份除了黃子華以外,多少也與他跟許冠文這個頗具紀念價值的合作有關,讓不同世代最具代表性的香港笑匠,不僅在一部非喜劇片裡同場演出,就連劇情本身,也具有文化傳承及時代變遷的相關主題,因此對於近年香港社會的氛圍來說,自然也有著另一番獨特意義。
簡單地說,至少就我自己認為,如果沒有黃子華,《破.地獄》的口碑再怎麼好,票房恐怕也頂多就是跟《正義迴廊》差不多(更別說《正義迴廊》的普遍評價其實更為出色),所以從這點來看,《破.地獄》的成功,也確實是一種天合、地利、人和得要無一不缺,才能創造出的驚人成績。
當然,就主題來看,《破.地獄》確實有其動人之處,尤其要是當你已經有了一點年紀,片中那些與病痛有關,或是和親友生離死別的情節,自然也會使你特別有感,甚至是對那些祭喪儀式,其實主要是為了仍在世的人而存在的相關主題,就這麼打從心裡感到高度認同。
但從這個角度而言,《破.地獄》整體的表現,大概也就是到達立意良善的程度,雖然確實可以讓人產生共鳴,但也同時有著許多十分明顯的可惜之處。
舉例來說,黃子華的角色在道德觀點上,幾乎被設定為接近完人的地步,縱使電影剛開始時,多少給人一種他似乎為了錢財而汲汲營營的感覺,但這個部分,也在劇情後面揭露了他的過往經歷後,便這樣被直接抹去,讓他以一種簡直就是道德課老師的姿態,用最直白的方式反覆講述全片主題,並在電影最後的旁白時抵達顛峰,給人一種自己彷彿坐在課堂上的感覺。
相對之下,許冠文的角色則明顯有戲許多。不過可惜的是,《破.地獄》雖然想藉由許冠文與黃子華的角色關係,帶來一些傳統觀點與現代價值的對比。但在劇情裡,傳統元素的相關部分,除了喪葬儀式之外,幾乎也全是一些比較負面的詮釋。不管是重男輕女的性別歧視,乃至於因循守舊的徒具表面,全在片中成為了令觀眾為衛詩雅角色感到憤慨不已的主要來源。
而這樣的設計,也讓《破.地獄》的傳承元素,因而在情感上不免有所折損,給觀眾的感覺,就像是需要傳承下來的東西,好像真的只剩下那些儀式的文化意義而已,至於內在的精神,則幾乎全成為片中透過角色關係,所一再指出的風俗流弊。
也因為如此,《破.地獄》的好看之處,也同時反映出了它的缺憾所在,讓我們在被主題打動的情況下,也同時十分清楚,倘若整部片能在執行方面交出更為優秀的表現,那麼《破.地獄》則勢必會比如今的成品還要更加動人,同時也更具力道。
當然,就算這樣,《破.地獄》也還是值得你去戲院一看。畢竟別的不說,光是許冠文與朱栢康的演出,便足以讓你相信他們真的就是片中的那些人物,讓角色在大銀幕上,散發出栩栩如生的強烈說服力。
而這樣的情況,或許也與《破.地獄》的遺憾有關。因為在我們讚嘆於許冠文、朱栢康,乃至於衛詩雅的演出時,也會再一次地留意到──
真正像個凡人的角色,其實才是《破.地獄》這則故事的力量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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