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讀什麼】20220530 – 20220605：《法律與淑女》、《百合心》、《丈量世界》

《法律與淑女》／威爾基．柯林斯

一開始，我其實有點讀不下去威爾基．柯林斯（Wilkie Collins）的《法律與淑女》（The Law and the Lady），對於那些由於成書年代的風格，因此不時長篇大論，情緒又過於用力的台詞感到疲累不已，就跟我往往總是看不下去瓊瑤劇的情況有點類似。

但奇妙的是，當我真的在腦海裡想像某些英國演員，以如同舞台劇的聲調在講著那些台詞以後，反倒就變得沒那麼在意這點，而接下來故事風格的幾番翻轉，也讓這本小說的結構因此倍顯有趣，最後則讓我在不知不覺中，也越讀越為著迷。

情況大概是這樣的。《法律與淑女》的開頭，故事有點《藍鬍子》（La Barbe bleue）的調子，透過懸疑的情節，使人對女主角是否所嫁非人的處境感到有些不安。然而，當你以為柯林斯可能會把這部份的謎團保留到故事最後才揭曉時，他卻乾淨俐落地在不久之後便揭曉相關秘密，並在接下來的內容裡，巧妙將故事不只一次地導向不同風格，像是具有一點尋寶性質的解謎（說真的，這明明是本1875年的小說，但那段幾乎可以直接改編為現在常見的那種「找東西」式的手機冒險遊戲冒險）、法律小說的法庭攻防、如今看起來有點政治不正確，但確實頗具哥德風味的懸疑驚悚，以及如同後世推理小說的疑點清單等等，全在書中被統整為一個故事，就這麼帶來一種讓人目不暇給的效果。

我讀過柯林斯更出名也更重要的《月光石》（The Moonstone），但說真的，《月光石》帶給我的娛樂感，確實遠遠不及這本《法律與淑女》，甚至還讓我對柯林斯更加敬佩，因為這本小說除了在結構上相當有趣以外，甚至還帶有一點如今看來依舊有趣的女性主義調性，不僅擁有一個行事主動、堅毅的女主角，就連她丈夫根本從頭到尾都只會逃避問題的情節，也讓這兩個角色在彼此對照之下，展現出了一種諷刺性十足的效果。

附帶一提，我手上的這本《法律與淑女》其實有嚴重的印刷錯誤。這本書大概將近600頁厚，而我這本則在500頁左右的地方，顯然有一整台──也就是加起來足足16頁的空白頁，導致我在看那段時，就像是在讀什麼殘簡斷篇一樣，總之情況並非一口氣跳過16頁，而是以每兩頁的頻率，就這麼兩頁有字、兩頁沒字，讓我充滿困惑地努力讀了32頁以後，一切才又恢復正常。

不過所幸的是，那邊的內容主要是在描述角色發現關鍵證據的經過，至於證據的內容本身，則是在恢復正常後才娓娓道出，因此最後也並沒有帶來什麼致命性的影響。

比較有趣的是，那個關鍵證據正好是一段被撕成碎片的日記內容，因此讓角色們拼湊碎片了好一陣子，才好不容易還原當時的事件真相，其中甚至還包括了一些有點難以辨認的句子，因此意外地讓我在讀到那邊時，實在格外有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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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心》／沼田真帆香留

沼田真帆香留（沼田まほかる）的《百合心》（ユリゴコロ），是本在氣息營造上十分傑出的作品，打從開始不久後，便利用主角的異常心態，以及一個令人好奇不已的謎團，就這麼讓人手不釋卷地讀了下去。

或許是因為我在讀完《法律與淑女》的不久後，便開始接著讀起《百合心》，因此覺得這兩者之間竟然有些意外相似的感覺。例如書中書的元素，相關內容對角色帶來的衝擊，還有故事氛圍在不知不覺中大幅轉變的手法，均有著一定程度的共通之處。

不過請別誤會。事實上，《百合心》與《法律與淑女》的情節截然不同，要說它們真正相似的地方，我覺得應該是在於《百合心》的風格，幾乎可以被視為日本特有路線的煽情小說（sensational novel），基本上就跟《法律與淑女》這種煽情小說的代表作一樣，透過驚世駭俗的故事主題，以及帶著點肥皂劇風格的情節發展，就這麼塑造出高低起伏的戲劇效果，在看似寫實的背景下，描繪出一個遠遠脫離一般人生活的故事，並帶來無與倫比的娛樂效果（不過得要解釋一下，這個「日本特有路線的煽情小說」的說法，只是我個人的一種想法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依據。事實上，我覺得像是東野圭吾或湊佳苗，也有不少作品就都是這種調性，總之就是一種有點像煽情小說，但又相當程度地反映出日本的文學特質就是了）。

總而言之，《百合心》是本相當好看的小說，故事在陰鬱與溫暖間遊走的調性十分有趣，硬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大概就是故事最主要的謎團被解開以後，後面的翻轉就幾乎全在預料之中這點吧。不過，猜到歸猜到，就算這樣也一點都不會影響到這本小說的好看程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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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量世界》／丹尼爾．凱曼

丹尼爾．凱曼（Daniel Kehlmann）採用一種比較不像通常小說，而更像是說故事的手法，寫下了這本改編自真人真事的《丈量世界》（Die Vermessung der Welt），就這麼藉由輕快的口吻，讓亞歷山大．封．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與卡爾．費德烈．高斯（Carl Friedrich Gauß）這兩個歷史人物，因此在書中顯得栩栩如生，展現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個性特質。

在凱曼筆下，他們兩人的對比可以說無比鮮明，除了私生活以外，他們一個透過腳下的實際冒險，另一個則仰賴腦中的邏輯分析，以不同的方式來試圖丈量這個世界的樣貌，但在此同時，這個世界卻也用階級、財富、資源、道德、戰爭、社會規範等各式各樣的東西丈量著他們，最終則讓渴望能更加了解這個世界或宇宙的他們，終究得被「時代」這個東西給限制了腳步，因此也讓這本書既能屢屢惹人發笑，卻也同時隱藏著一絲感傷之意，就這麼描繪出了一個人與時代之間的故事，以及一切終將逝去，卻又會在其他人手上重獲新生，乃至於持續發展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