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成人寓言──談提姆.戴維斯的《邪惡玩偶城-熊偵探的黑名單》

  想像一個城市,裡頭沒有任何人類,僅住滿了約莫四百萬隻的動物玩偶,你可以看見兔子娃娃在自家花圃的院子裡澆水,也能與一隻背著書包、搖搖晃晃從你面前走過的企鵝娃娃在街角相會。而這正是《邪惡玩偶城-熊偵探的黑名單》一書的世界觀設定,光是想像這些動物玩偶過著與我們一樣的生活,便足以使我們編織出一大堆甜美的床邊故事。

  但這本小說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相反地,還是則黑暗陰森的故事。所以我想,這之間的巨大落差,其關鍵處可能就在於──

  他們真的過著與我們同樣的生活。

  《邪惡玩偶城-熊偵探的黑名單》描述主角棕熊艾瑞克因母親的政治地位,被迫得幫黑幫老大找出一件所有人都以為僅是傳說的文件加以竄改,否則心愛的妻子便會命喪幫派份子之手。於是,在迫於無奈下,他只得找來過去為黑幫做事時所結交的幾名好友幫忙。

  這樣一種接近冷硬派的故事調性,順理成章地讓這本作品得以盡情呈現出森冷陰沉的調子,雖說角色的外觀均十分可愛,但他們卻照樣有著酗酒、吸毒等惡習,其中一名角色甚至還是靠賣淫為生的人妖蹬羚娃娃。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一度因此遺忘了他們那些可愛的外觀,當回過頭來再注意到他們其實全是動物玩偶時,才再度感受到其中的劇烈落差。甚至,我們也可以說,玩偶本無生命,這就跟孩子們玩洋娃娃一樣,讓玩偶們有生命並為他們編織出故事的,始終是我們自己,與其說那是玩偶的故事,不如說這是我們的故事。而玩偶這樣的設定之所以必須存在於本書中,我想,則是由於作者提姆.戴維斯所要討論的事,非得要有這種設定才能足夠直接之故。

  是的,這本《邪惡玩偶城-熊偵探的黑名單》最迷人的地方,不僅是在於落差感的塑造而已。提姆.戴維斯除了創造出幾乎沒人能真正稱得上是好人的世界,更把故事主題延伸至權力齒輪的構成,黑幫、政府、投機政客乃至於宗教信仰,全成了一種共犯結構似的存在。甚至到了全書結尾時,還出現了一場關於生命意義的爭辯,進而使本作更顯露出一種多元複雜的面貌。縱使在世界觀設定部分,仍有許多地方沒有在結局交代清楚,但這點對本書來說也絕非缺點,反倒只會讓人更迫不及待地想看見作者以同樣的世界觀創作其它故事。而這,正是這本書最為成功的地方。

  當然,除了這樣的議題外,就娛樂性方面來談,本作也同樣有著一定水準。小說本身以第三人稱作為敘事主軸,同時也利用第一人稱的書寫方式呈現部分章節,揭露出某些角色不為人知的秘密及心態,進而塑造出另外一層的角色落差,並讓故事呈現情節上的逆轉,顧及了真相大白式的推理小說樂趣。

  因此我想,《邪惡玩偶城-熊偵探的黑名單》的確是本極為標準的冷硬派推理小說;但同時,這更是一則角色看似可愛,但你絕對不會想坐在孩子床邊與他們共享的黑色成人寓言。

  畢竟,有些寓言,本來就不能跟快樂的童話畫上等號,一如我們所身處的世界。

 

本文原刊戴於樂多新文創專欄,原刊戴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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