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讀什麼】2022/03/14 – 2022/03/20:《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克蘇魯事件簿:福爾摩斯與沙德維爾暗影》、《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

《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雷金納.希爾

前一週讀了《骸骨與沉默》(Bones & Silence)後,覺得雷金納.希爾(Reginald Hill)有夠厲害,但接著把這個系列的最後一本中譯本《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On Beulah Height)讀完後,則更讓我對他深感佩服。

在先前三本「狄埃爾與巴仕可」警探系列裡,故事往往具有一種古典推理般的氣息,雖然主角們是現代警探,但不管是角色刻劃或情節走向,都具有明顯的輕快魅力,除了《骸骨與沉默》的結局外,就算小說的故事與命案有關,卻也總是在反映出人性的不同面相之餘,依舊維持著不顯沉重的調性。

但到了英文版發表時間與《骸骨與沉默》相距八年,中間也隔了好幾本作品的《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中,整體風格則出現了頗為顯著的變化,不僅調性變得比過去陰鬱,就連故事也變成了當代那種驚悚懸疑小說的路線,而且好看程度還絲毫不亞於希爾先前的作品,因此那種隨著時代而調整風格,卻又並未完全拋棄過往的微妙平衡感,正是《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最讓人驚嘆之處。

除此之外,希爾描述角色的功力也同樣健在,甚至還變得更加出色。在《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中,主角已經不再只是狄埃爾與巴仕可兩人,另外的警探角色,也同樣在辦案過程中佔有大量戲份,同時發揮了關鍵影響。更有甚者的是,他們每個人所查到的線索不僅不可或缺,甚至就連調查的過程,乃至於他們之所以找到線索的原因,也與他們各自的個性有關,因此則使《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不管從什麼方面來看,都堪稱是一本環環相扣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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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蘇魯事件簿:福爾摩斯與沙德維爾暗影》/詹姆斯.洛夫葛羅夫

《克蘇魯事件簿:福爾摩斯與沙德維爾暗影》(The Cthulhu Casebooks: Sherlock Holmes and the Shadwell Shadows)是一本將福爾摩斯探案與克蘇魯神話加以融合的作品。不過,雖說尼爾.蓋曼(Neil Gaiman)的知名短篇〈綠字的研究〉(A Study in Emerald)也曾這麼做過,但與直接另闢一個平行世界的〈綠字的研究〉相比,《克蘇魯事件簿:福爾摩斯與沙德維爾暗影》則是選擇以「你所不知道的福爾摩斯探案真相」的角度下手,因此對於熟悉兩邊發展的讀者而言,在看到各式與雙方正典有關的彩蛋,以及那些元素如何被融在一起的手法,則是閱讀這本小說時的最大樂趣之一。

就氛圍來說,我覺得本書還是更偏向福爾摩斯探案的調性一些。雖然故事裡提及的遠古邪神與駭人生物依舊是人類難以抵禦的存在,但由於福爾摩斯畢竟是個經典的英雄人物,因此在全書的發展裡,也始終不像克蘇魯神話的作品那樣,為讀者帶來一種真正絕望的黑暗感受。

說得更準確點,比起恐怖小說與推理小說而言,《克蘇魯事件簿:福爾摩斯與沙德維爾暗影》的風格反倒更接近冒險小說一些,讓我在讀到小說末段時,甚至感覺像是在看《魔宮傳奇》(Indiana Jones and the Temple of Doom)或《出神入化》(英文片名是Young Sherlock Holmes,不是近年變魔術那部)這些與史蒂芬.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有關的80年代冒險電影,感受到一種既帶著些黑暗,卻又不會真正傷人,反倒還具有一點童趣性質的歡快樂趣。

當然啦,由於這兩邊的素材實在有太多可供利用之處,因此作者詹姆斯.洛夫葛羅夫(James Lovegrove)也會在部分橋段時,忍不住讓角色開始向讀者介紹相關知識,導致對話感也因此變得有些不夠真實。

只是,由於洛夫葛羅夫確實在字裡行間中,散發出了他對於自己有機會架構這些設定的興奮與著迷程度,因此也使《克蘇魯事件簿:福爾摩斯與沙德維爾暗影》除了可以是本可以輕鬆閱讀的娛樂之作以外,對於克蘇魯神話的支持者而言,這甚至也是一本如同書迷與書迷之間放鬆閒聊,任憑想像力四處奔馳的熱情之作。

總而言之,不管你是福爾摩斯或克蘇魯的支持者,想必都能從這本小說裡感受到相當程度的幻想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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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佐藤友哉

我以前還挺喜歡佐藤友哉的「鏡家事件」系列,透過每集一個鏡家成員的懸疑經歷,得以讓人感受到佐藤友哉隱藏在文字之下的種種脆弱、迷惑與不滿,使得故事表面上的冷淡,就這麼與內在情緒維持著一種微妙平衡,如同玩了一陣子的疊疊樂那樣,看起來雖然還算牢固,卻也好像隨時崩毀也不意外似的。

由於佐藤友哉早期的寫作生涯不算順遂,因此曾一度有「再版處男」的稱號,直到後來他打算放棄寫作,於是任憑心中的怒氣發洩在小說結局的《聖誕節的恐怖份子》(クリスマス・テロル invisible × inventor)時,才反倒因為這樣一種完全不管故事結構,只是想在小說結尾時痛罵與抱怨一番的暴走行為,就此引發了討論話題,也意外使這本書變成了他在銷量方面的首部成功之作,因而才又因緣際會地延續了他的寫作生涯。

這本2005年的《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子供たち怒る怒る怒る),則是他在總算於文壇獲得成功後的短篇集。雖然本書不致於像《聖誕節的恐怖份子》結尾那麼誇張,但在故事與角色安排上,卻也完全只能以「過激」二字形容。明明描寫的角色幾乎都是兒童,但卻在故事裡融合了血肉橫飛的殺人事件、亂倫或姦屍等等的性愛情節,讓人在讀的時候,雖然會被那些古怪而挑釁的故事給吸引住,但也同時會心生一股排斥之意,好奇佐藤友哉是不是真認為這些故事有必要得被寫到這種程度,才能展現他內心所想表現的主題。

那種毫不掩飾的暴走與激烈程度,雖然是《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之所以吸引人的地方之一,但在此同時,卻也讓我困惑於那個時候的佐藤友哉,是否認為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吸引到讀者的注意力,好讓他可以繼續寫作下去。

而當這樣的懷疑出現在腦海後,縱使《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還是一本具有古怪吸引力的作品,但也由於那種就是不太自然的感受,因此對我來說,在與他過去的「鏡家事件」系列相比之下,好像也就無法那麼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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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上週除了讀前面提到的三本小說以外,由於再度參加了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的評審工作,因此也另外讀了進入複選階段的十一則短篇小說。只是,由於結果需待主辦單位公布,在此則不加多談,到時我對這些作品的想法,也會透過評審會議記錄的形式,刊載於日後會出版的本屆徵文獎作品集中,或許到時有機會的話,再來大概補充一些想要聊聊的部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