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翁子光編導,劉青雲主演的《爸爸》,在評價方面,可說為翁子光慘遭滑鐵盧的《風再起時》扳回一城,同時也延續了他導演或監製的《踏血尋梅》與《正義迴廊》奇案片路線,以更細膩且更具深度,紮實反映出社會面相的角度,帶來令人難忘的表現。
事實上,《爸爸》甚至也把過往奇案片往往會強調的獵奇特質,幾乎全數洗淨,使其縱使改編自知名刑案,但卻將重點放在劉青雲飾演的兇手父親身上,以各種不同的角度描繪他的相關遭遇,並透過劉青雲說服力十足的演技,就這麼緊緊抓住了觀眾的心。
平心而論,其實《爸爸》並不是一部「容易看」的電影。全片不斷在不同時間點來回交錯,不僅以案發時間作為中心軸,就連案發前後的事件,也未必會按時間順序排列,而且就連切換時,也不會特意標出當下的時間點,讓觀眾只能憑當下場景的對話與角色狀態,來掌握這段情節可能位於全片時間軸的什麼位置。
這樣的作法,過去大多會被拿來作為翻轉元素使用,透過這種方式,於不同階段補充截然不同的事件角度,藉此帶來百轉千折的效果。
然而,《爸爸》在這方面卻直接捨棄其中的娛樂性潛力,將這種作法完全集中於角色身上,透過一次次看似跳躍且沒有定律的累加,讓觀眾對主角有越來越多認知,並對這個角色也越來越能同理。
有趣的是,這種作法乍看之下像是缺乏條理,但其實卻也直接領著觀眾,彷彿進入到主角的內心當中。
事實上,只要回想一下我們的親身經歷便會發現,當我們自己遭遇某些重大事件時,也往往會在日後不斷思索,甚至試圖在更早以前的回憶中,找尋各式線索,努力想搞清楚一切何以至此,是否自己遺漏了什麼早就該留意到的徵兆。
而在這種迷茫、痛苦與混亂的過程中,我們也不可能總是按照時間順序來梳理一切,而是就連自己也無法控制地,任憑思緒在不同時間點胡亂跳躍,就像在一片漆黑之中,只能伸出手來胡亂摸索,努力想抓到什麼自己能握在手中的事物,哪怕明知一切已無法改變,卻也還是無法抑制。
看《爸爸》的過程,就有點像是站在劉青雲的角度,以這種敘事手法,呈現出他的種種回憶與思維,哪怕是以前再日常不過的細微小事,都有可能忽地冒出,彷彿其中藏著某些啟示,乃至於有關未來的悲慘預兆。
這也正是《爸爸》出色的原因。無論是剪輯手法,或是劉青雲的精湛演技,都確實為本片帶來一種真實質地,讓主角的困惑、感傷、混亂與矛盾,也都一定程度地傳達到觀眾身上。
當然,《爸爸》並非毫無缺點。像是電影到了最後半小時,便不斷看似即將結束,卻又不斷反覆延續,因而也在觀影感受上,多少會讓人覺得疲累。
不過就算如此,我們還是會在短短時間裡,又繼續被情節再度抓住,依舊順暢地看下去,同時也從此體悟,像是這種沒有終點的感覺,或許也正是主角本身的重要感受之一,因而亦使這樣的作法,同樣反映出真實人生的模樣。
許多困惑,似乎都註定沒有解答,甚至就連犯下駭人案件的人,有時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做出如此罪行。
《爸爸》從這樣的角度,切入奇案片的領域,就像是為這個片型,提出了另一種解釋──
所謂的「奇」,未必是獵奇的奇,也可能是我們窮究一輩子,也無法在內心找到真正答案,一種如此哀傷與困惑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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