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閱讀──讀大衛.巴賀的《珥瑪的三五一本書》

  《珥瑪的三五一本書》並不是一本好讀的小說。

  面對這本時常忽地轉入描述往事情節的作品,你只得將自己的閱讀節奏給放緩下來,仔細看清楚每個句子,否則十分容易在一個不留神的狀況下,由於錯失了某個句子,便弄不清楚此刻是誰在說話,覺得故事情節在瞬間便脫離了掌握。

  但有趣的是,這樣的情形,卻也與書中主角需要在閱讀時保持的專注狀態極為相似,讓你只能專心以對,同時又不可使自己太過入神,免得看得太快,便錯失了任何情節轉向的蛛絲馬跡。

  說實在的,這本作品並沒有什麼娛樂性可言,就連角色情感也顯得壓抑疏離,讓人很難將自身情緒投入在全書的任何角色中。只是,話雖如此,本書卻仍是有某些部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並為此感到有趣之至。

  本作的女主角珥瑪,是一名書籍修繕師,同時也是名業餘作家,寫了數本小說,卻從來未曾獲得出版商青睞,只能自行製造成書,贈予他人閱讀。而她的作品,大多均呈現出一種私小說的姿態,藉由改換姓名與調動細節,書寫出自己的人生經歷及身旁親密友人的故事,並詳細描述出自己的觀察所在。

  故事才一開始,珥瑪便已消失無蹤,而全書的主軸,則集中於男主角菲利普尋覓她的過程部分。身為數學家的菲利普,總是習慣將生活周遭的一切均視為數學公式審視,甚至還會實際書寫出數學公式來嘗試釐清生活。由於珥瑪將自己的三五一本藏書全留給了菲利普(其中也包含了她自己的作品),於是菲利普只得按照自己定下的規則仔細閱讀,嘗試在這些小說中,找尋珥瑪利用其書籍修繕技巧而改動的文字內容,甚至在逐漸受到影響的情況下,開始以數學公式撰寫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私小說。

  而關於閱讀小說的描述,正是這本作品最為吸引我的部份。

  無論是珥瑪書寫的那些私小說,抑或波赫士及塞萬提斯等知名作家的作品,全都在菲利普的閱讀過程中,成為珥瑪提示自身去向及思緒的線索,縱然有些段落並非珥瑪刻意捏造,而是原本便在原文之中,菲利普也同樣會因其個人遭遇,進而做出自行詮釋,使得本書除了私小說外,就連所提及的閱讀行為,也同樣呈現出了一種「私閱讀」的風景。

  這樣的描述,也正與我們在閱讀時的內心感想極為接近。同樣一本書籍,人人都能做出屬於自己才有的詮釋,而這些詮釋,我們也未必會與他人分享,就算實際分享好了,別人也不一定便能理解其中的感想脈絡所在。

  於是,這使閱讀呈現出一種孤獨的面貌;我們或許會在閱讀中找到自己有所感觸之處,進而覺得與作者連結,彷彿孤獨受到撫慰一般;然而,這樣的撫慰在化為感想闡述出來的同時,或許我們又會因為他人的無法理解,而使自己再度感到孤獨。但縱使如此,對我而言,這卻也始終仍是件值得你嘗試解釋,將那些私人情緒以更為清楚的文字脈絡來妝點扮飾的事情。

  幸運的話,我們或許得以在某些時刻自孤寂中逃離而出,不行的話,至少我們也還能告訴自己,至少咱們藉由書寫感觸,完成了如同宣洩般的動作。

  而這一切,彷彿正如菲利普閱讀珥瑪所留下來的那三五一本書的方式一樣,甚至,也正如同你閱讀你書櫃中的那些小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