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於9/9舉行了頒獎典禮。在典禮的兩週前,我自朋友那裡得知三津田信三在Twitter上提及自己有接到邀請函一事。身為三津田書迷的我,對於這件事感到興奮不已,也十分希望能趁這個難得的機會訪問三津田老師。所以在9/7時,我聯絡了皇冠出版社的朋友(她正好也是這次入圍作品的責任編輯),在確定三津田老師會來台參加頒獎典禮後,詢問是否有機會能進行這次訪談。

  就在典禮的前一天,我得到了皇冠的確認,於是便邀請了推理評論家、同時也是三津田書迷的張筱森小姐參與這場訪談,並協助訪談口譯的部份。除此之外,《九曲堂推理誌》的曲辰及coccus,也在當日稍晚表示想要一同參與。於是,這場訪談最後便成為了我、張筱森、曲辰及coccus的聯訪。

  總之,9/9的頒獎典禮結束後,在皇冠外文編輯的黃先生協助下,我們與三津田老師一同到了典禮會場附近的某間咖啡店,並在曲辰及coccus送給三津田老師兩本《九曲堂推理誌》、並小聊一下台灣推理界的狀況後,開始了這次的訪談。

Waiting:對老師來說,恐怖小說與推理小說最大的不同是?

三津田:恐怖小說是不需要遵循條理的,所以許多奇怪的謎團,到了最後大可不用向讀者解釋清楚。至於推理小說的部份,就一定得解開所有謎團,其中有一定的邏輯性得遵守。對我來說,這兩者就像油與水一樣,是很難融合的。但對一般不看推理小說的讀者而言,這兩者都給人一種可怕的印象。不管是推理或恐怖小說,裡頭總是會有角色喪命。就算到了現在,日本那邊也仍有許多讀者會有推理小說就是非死人不可的誤解。

Waiting:日本不是也有挺多不以命案為核心的日常推理小說?

三津田:沒錯。不過日常推理大多還是會以小說方式呈現,而推理相關的電視電影等作品,由於需要追求較為華麗的戲劇效果,所以主要還是會以命案為主。雖然日常推理也一樣重視邏輯與解謎,同時也會講求結局的意外性,但從另一方面來看,日常派的作品,大多數還是比較重視角色的塑造,以及讓人感動的情節等等。通常來說,大多數喜歡這類作品的讀者,其實很少去讀本格推理,也不太會被歸類到推理小說的閱讀族群之中。

Waiting:老師的推理作品中,總會導入不少怪談式的恐怖氛圍,而在恐怖小說裡,則是會融合一些推理元素進去。前者像「刀城言耶」系列便是明顯範例;至於後者,例如「三津田信三」系列的首作《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忌館 ホラー作家の棲む家)即是如此。所以我想請問,老師是怎麼掌控其中的平衡度的?

三津田:這問題很難回答,真的很難。雖然我的確寫了這些作品沒錯,但也很難有條理地具體回答。因為對我來說,要是太執著在找尋平衡點這件事的話,可能就會寫不出半個字來。我過去有段時間非常喜歡本格推理,但本格推理中的理論及邏輯,如果以故事外的局外人角度來看,說難聽一點,其實只不過是一種「詭辯」般的存在罷了。所以當我不再那麼喜歡本格推理時,這個問題在我眼中就變得份外嚴重。由於一度非常喜歡,所以就因為了解夠深,便越容易看見本格推理的缺點所在,甚至還產生了像是「近親憎惡」的感受。也因為我對推理小說產生了這種感覺,這才逐漸偏向恐怖小說那邊,變成了恐怖小說的忠實讀者。在此之前,我本來沒那麼喜歡恐怖小說,兩者相比之下,還是比較喜歡有謎團,而且最後謎團也會被完全解決的那類作品。所以直到那個時候,我閱讀恐怖小說的數量才逐漸增加,也變得非常喜歡恐怖片,並收集了不少恐怖片的錄影帶。

張筱森:這個部分從《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這種老師早期的作品中,就能看得出來呢。

三津田:是的。雖然自己這麼講可能有些奇怪,但我想,我對推理與恐怖這兩種文類都算有著深入了解。而「刀城言耶」系列,就是我將這兩者的認知結合後的成果。

Waiting:所以對老師而言,「三津田信三」系列仍然算是單純的恐怖小說,而非「刀城言耶」那類的恐怖推理?

三津田:是的。「三津田信三」系列的五本小說,完全是出自我個人喜好所寫的作品。在寫那五本小說時,我什麼也沒考慮,完全憑著自己的興趣來創作。

Waiting:但對我這種恐怖小說迷來說,老師的「三津田信三」系列實在非常有趣。像在《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中,老師提及了不少知名的恐怖作家,甚至還藉由角色之口,對部分恐怖及推理作家做出了簡短評論,例如談及史蒂芬.金的段落,篇幅雖然很短,卻給了我一種評
論得十分精準的感覺。

三津田:啊,感謝你的讚美(笑)。其實對我來說,我真正意識到讀者的存在,進而動筆去寫的第一本小說,就是「刀城言耶」系列的首作《如厭魅附身之物》。在此之前的作品,沒有一本考慮過讀者看了會有什麼感覺,就這麼自顧自地下筆寫完了。像日本那邊的評論家也認為,「三津田信三」系列便是那種毫不顧慮讀者感受的小說。

張筱森:不過我覺得老師在《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中討論亂步作品的地方非常有趣呢。

三津田:是這樣嗎?不過對一般讀者來說,他們倒是不太喜歡故事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大段談論亂步的情節呢。

Waiting:可是我倒覺得像是這種段落,反倒更能展現出老師對於這些作家及他們作品的熱情感。

三津田:通常來說,會覺得那段很有趣的,恐怕大多數都還是我身邊的朋友及相關的圈內人士吧。(苦笑)

張筱森:那想請問一下,老師認為七、八零年代的歐美恐怖片,例如義大利導演達里奧.阿基多(Dario Argento)的作品,對於日本推理小說家是否有著重要影響?

三津田:的確是這樣沒錯。像是我、綾辻行人、竹本健治、山口雅也這些作家,都算是阿基多作品的忠實信徒。

張筱森:那麼影響老師最大的推理作家是?

三津田:還是亂步吧。雖然我的小說表面上比較接近橫溝正史的風格,但其實兩者還是不太一樣。畢竟,日本至今仍是很少有像亂步那種嘗試把恐怖與推理完美融合的作品,尤其在長篇小說方面更是十分罕見,所以讓我很想朝這方面努力嘗試。

曲辰:不過中國那邊的推理迷,倒是給了老師「小京極」這樣的封號,老師對此的看法是?

三津田:京極先生的作品沒有那種無法解釋的超自然元素,到了結尾時,仍是會把所有謎團給逐一解開,所以跟我的情況還是不太一樣。其實我完全沒打算寫過本格推理,所以在一開始寫《如厭魅附身之物》時,還覺得應該會有很多推理作家討厭這本小說吧。

Waiting:啊?所以對老師來說,「刀城言耶」系列並不算是本格推理?

三津田:這麼說吧,我當然也會盡量不讓本格推理的支持者感到不滿。不過呢,我也會盡量避免讓這些本格支持者感到心滿意足,至少在小說的結局時,一定得要留下一些無法解釋的謎團才行,所以我並不會特別去配合本格推理迷的胃口來創作。

Waiting:那麼老師是否會覺得自己仍是一名恐怖作家,而非推理作家?

三津田:其實我覺得自己兩者都不太算吧。就像前面說的一樣,我是因為讀了太多本格推理以後,才逐漸偏向恐怖小說的,因此可說兩者均是,同時也兩者均非。如果就短篇來說,我的確百分之百地是個恐怖小說作家沒錯;但如果就長篇而言,要是我打算寫的是恐怖小說,那麼總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在故事裡佈下一些彷彿推理小說的伏筆,所以最後寫出來的東西,其實也大可當作推理小說來讀。

Waiting:所以《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就算是這樣的作品嗎?

三津田:是的。《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在剛開始時,本來是想寫成純粹的恐怖小說,但我寫到一半後,那個身為推理讀者的三津田信三突然就被召喚了出來。這情形反過來也一樣。當我在寫推理小說時,身為恐怖小說讀者的三津田信三,也會就這麼冒了出來,所以到了最後,通常也可以拿來當作恐怖小說讀。而在創作過程中,我並不會去安排故事大綱之類的東西。對我來說,要是事先設定好故事發展,反而就寫不出來了。

Waiting:但對推理創作來說,下筆前先擬訂好詭計或謎團等元素,不是必要的功課嗎?

三津田:以《如無頭作祟之物》來舉例好了。在下筆前,我當然會先想好「為何死者的頭會被砍掉」等原因。但除了中心詭計的概念,其餘故事情節方面,我都是邊寫邊想,讓故事順其自然的發展,完全不作任何預設。所以通常來說,就連我自己也要等到寫完整個故事以後,才能知道結局到底會是怎樣。所以我每一本小說的推理與恐怖元素,在比重方面也會有著無法控制的不同變化。

Waiting:那麼《如無頭作祟之物》的結尾部分,就可以說是恐怖元素戰勝的狀況囉?

三津田:可以這麼說。總而言之,我在寫每本作品時,都會出現這種推理與恐怖相互拉扯,彼此間來來回回的情形。

張筱森:我還記得自己在讀完《如無頭作祟之物》時,大約是凌晨三、四點吧,當時那個結局真是把我給嚇壞了。

Waiting:對啊,像我這種恐怖小說迷,在讀到《如無頭作祟之物》的結尾時,簡直就想要振臂歡呼。畢竟,雖然有很多推理小說會在前半段擁有像是恐怖小說的氣氛,但是卻很少出現這種標準恐怖小說的收尾。

三津田:嗯,就是因為剛才提及「近親憎惡」的那種感覺,所以這才讓我一點也不想去寫普通的推理小說。像島田先生剛才在頒獎典禮上的致詞,就有提及一般讀者都愛看東野圭吾的書,於是大家都開始模仿東野先生的寫作風格,進而造成日本現在推理小說模式化的問題。當然,會有這樣的狀況其實很難避免,不過就像島田先生說的一樣,這樣子是不行的。但反過來說,本格推理的創作也同樣如此。像我也經常會感到惶恐不安。由於我不事先擬定小說情節,所以總是很害怕最後可能會無法完成作品。但這就是創作有趣之處。我沒辦法像大多數的本格推理小說那樣,先是仔細安排好故事發展脈絡,接著才照本宣科的動筆寫作。這樣我會完全寫不出來,而且也不覺得這麼做會比較有趣。其中最好玩的部分,就是連我自己在寫作的過程中,也完全不曉得故事會以怎樣的方式來收尾。要是連作者都不知道接下來的故事發展,那麼讀者在閱讀時,肯定也會擁有更多難以預料的樂趣。像「刀城言耶」系列的第五本長篇《如水魑沉沒之物》(水魑の如き沈むもの),後來成書的第三、四、五章,原本在寫作時是一、二、三章的。可是我寫到一半,覺得這樣的故事配置似乎有點奇怪,所以才又調動了故事順序。而會發生這種有趣的事,就是我這種創作習慣導致的。至於前面有提到其他作家或作品是否有帶給我什麼影響的部分,其實我也很難具體地說明清楚。應該說,我所看過的小說或電影,全都對我的創作有著不同程度的影響。因為有了這些作品,我才有辦法寫出這些小說。扣除掉極為少數的天才型作家,對一般作者而言,會寫出怎樣的作品,終究仍是與他看過哪些東西、經歷過哪些事情有關,不管是小說、電影,或是任何說故事的媒介,勢必都會帶來影響。

Waiting:老師自己最喜歡的「刀城言耶」系列作品是哪一本?

三津田:我自己還是最喜歡《如厭魅附身之物》。當初寫的時候,我是採取恐怖與推理元素各佔50%的方式下筆,但讀者對此的反應並不好,所以接著寫《如凶鳥忌諱之物》時,我又嘗試將比重調整為推理90%,恐怖10%的狀況,結果沒想到出版後的反應仍是欠佳,只有一小部分的讀者喜歡而已。也因為如此,我對《如無頭作祟之物》其實相當沒有自信。但沒想到,讀者對《如無頭作祟之物》的反應卻十分良好,雖然並非一出版就大獲好評,但是在讀者群間,也的確產生了討論效應,使得這本小說的評價也越來越好,並且順利入選各大推理小說排行榜,最後成為了「刀城言耶」系列中,唯一一本在每個推理排行榜中都有獲得名次的作品。因為大家對《如無頭作祟之物》的評價都不錯,所以客觀來說,我想這本應該是系列中最好的一本吧(笑)。

coccus:台灣大多數的讀者也是最喜歡《如無頭作祟之物》。

三津田:啊,原來如此。不過要是真讓我自己選的話,我還是會選擇《如厭魅附身之物》。

Waiting:畢竟是第一本挑戰融合恐怖與本格推理的作品嗎?

三津田:沒錯。日本那邊的讀者,覺得《如厭魅附身之物》是系列中最像恐怖小說的一本,反倒《如無頭作祟之物》對他們來說,是最接近本格推理的一部。

Waiting:這還真令人驚訝。《如無頭作祟之物》的結局基本上是非常恐怖小說的不是嗎?

三津田:是這樣沒錯。我想日本讀者會有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有不少人看不懂《如無頭作祟之物》的結尾吧。不過我也沒打算對那些讀者仔細說明結局究竟是怎麼回事就是了。畢竟這種詮釋權的方面,還是應該回歸到讀者身上,他們看見了什麼就是什麼。

Waiting:這麼說來,我也有在網路上看見一些相關討論,有少數讀者的確對《如無頭作祟之物》的結尾充滿了疑問。

三津田:嗯,先說明一下,我並不是在嘲笑讀者或什麼的,不過自從我成為作家後,的確發現有些人是那種你不解釋得一清二楚,他們就會看不懂是怎麼回事的讀者,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曲辰:像中國的推理讀者,由於喜歡本格的人比較多,所以反倒不太喜歡《如厭魅附身之物》,他們覺得那樣的結尾太接近恐怖小說了。

三津田:嗯,其實日本也有不少這種類型的讀者,他們只挑推理小說看,通常不太接觸其它的類型小說。

Waiting:提到中國,老師的《禍家》最近也推出了簡體中文版是嗎?

三津田:是的。《禍家》是「家」系列的第一本作品。這系列是屬於比較容易讀的小說,主要是寫給一般讀者看的。

張筱森:這系列我也有讀過,就跟老師說的一樣,是相當簡單易讀的作品,不過反倒就比較沒有老師的個人風格了。

三津田:這部份我也挺困擾的,因為日本的書迷也覺得這系列沒那麼「三津田信三」。不過說真的,要是叫我一直寫這種缺乏自我風格的作品,恐怕我的作家生涯也會提早結束吧。(笑)像我初期的小說就全是走比較陰暗的路線,例如「三津田信三」系列就是如此。作為恐怖作家而言,我還是希望能讓讀者在閱讀時,有被推進黑暗深淵裡的感受,千萬不能讓讀者看完後還神清氣爽,覺得相當開心。不過這當然只是我個人的期望就是了。(大笑)

張筱森:老師時常在作品中加入「蛇神傳說」的元素,這點有什麼緣故嗎?

三津田: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很討厭蛇。就跟史蒂芬.金討厭蜘蛛,所以在《牠》裡面把蜘蛛寫成怪物一樣。當我以前還是單純的讀者時,覺得作家在小說裡寫自己討厭的東西很奇怪。但等到我自己成為作家後,才發現這樣的情況其實很正常。當然日本還有許多相同性質的傳說,不過我自己覺得「蛇神傳說」始終是其中最可怕的一個。

Waiting:老師剛才有提及自己身為恐怖作家的期望,那我可以將這部分解釋為老師是在藉由推理小說之名,來行推廣恐怖小說之實嗎?

三津田:其實也不算。以我自己來說,我還是最喜歡那種不曉得後頭到底會朝什麼方向發展的小說。那種未知感才是最迷人的地方。像《如厭魅附身之物》,就有一部分的推理小說家非常喜歡。因為這畢竟是系列作的第一本,沒人知道這本書最後到底會變成恐怖小說還是推理小說,而他們在此之前,也很少讀到這種嘗試將兩者融合的作品,所以覺得非常有趣。

張筱森:六、七零年代的恐怖電影,對老師的作品是否有什麼更為直接的影響?

三津田:我非常喜歡恐怖片,而且也不只是六、七零年代的作品,從六零到九零年代的作品我都喜歡,像是那種殺人鬼類型的電影我也很喜歡,而且最好是戴著奇怪面具的那種。像我有一本名為《Slasher.廢園殺人事件》(スラッシャー 廃園の殺人)的小說,在書中雖然大家都知道殺人鬼是誰了,但我還是堅持讓他繼續戴著面具殺人。但就算如此,到了故事結尾時,就算是《十三號星期五》或《月光光心慌慌》這種不用猜真兇是誰的電影中,我也還是希望能出現殺人鬼摘下面具的橋段,可以有種彷彿揭開殺人鬼真面目的感覺。反倒有些推理小說,會出現那種大家早就猜到真兇是誰、但偵探還一直長篇大論地說明犯人身分的段落,這種情況就挺無聊的。如果真要這麼做的話,那麼最起碼結尾時也得來個大逆轉什麼的,才會比較有趣些吧。

張筱森:老師喜歡十九世紀的恐怖小說嗎?

三津田:當然。我很喜歡岡本綺堂那種類型的怪談小說。

張筱森:在老師的恐怖小說裡,是否常常會採用後設手法寫作?

三津田:對。我很喜歡寫《鬼的故事》的彼得.史超伯,像他就常常運用後設手法寫作。

Waiting:是曾與史蒂芬.金合寫《魔符》與《黑屋》的那個彼得.史超伯?

三津田:對,就是他。像我在寫《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時,的確就住在奈良那裡,所以便把不少奈良的地理狀況給寫了進去,也把當時很多我負責編輯的書籍給一同寫進了小說中,導致很多人問我是不是真的住在《忌館-恐怖作家的居所》那棟受到詛咒的屋子裡,甚至也還有人以為我的父親真的過世了。也因為這樣,才能營造出一種讓讀者在真實與虛構的裂縫中,不知自己該相信什麼的感受,也加強了故事的恐怖感。在我的短篇小說裡,除了《死相學偵探》外,其餘都是帶有後設性質的作品,裡頭都會有三津田信三本人出現。最早我之所以會用這種方式創作,是因為我的閱讀喜好比較扭曲一些,所以不希望用比較普通的手法來寫作。也因為這樣,我寫「刀城言耶」系列這種比較正常的小說時,就會覺得寫起來比較吃力一些。

曲辰:那老師對於台灣的印象是?

三津田:啊,這個嘛,因為我是今天早上才抵達台灣的,到了飯店後就直接趕到頒獎典禮的會場,所以還沒什麼特別的印象。硬要說的話,應該就是天氣很熱吧。(笑)不過之前對於台灣的印象,會覺得台灣與中國相比,對於日本文化的接受度比較高,所以來台灣的感覺也比較輕鬆一些。

coccus:老師過去曾從事編輯一職,可以談談這個部分嗎?

三津田:我從事編輯這行有十七年的時間,到了最後五、六年時,雖然沒有當上什麼公司幹部的職位,但也因為資歷夠老,有著一定的權限,所以就利用了這點,幾乎都是在做自己喜歡的書喔。(笑)

曲辰:那從事編輯工作的經驗,對於老師的創作是否有何影響?

三津田:當時我在國家地理雜誌一直做到了副總編的位置,雖然手下有不少編輯,但是有辦法執行主要專題的編輯還是很少,需要對許多領域都有一定涉獵的人選才行。所以那個時候,我大概每三個月就會輪到一次製作主要專題的部份,因此也吸收了許多不同領域的知識。在那段時間裡,雖然常常會邀請不同的作者撰文,但其中也有非得要自己動筆不可的部份,所以在寫作方面也因此磨練了不少。像我曾製作過一篇「木里王國」的專題報導,當時我們購買了美國記者對於「木里王國」的相關報導,並請人翻譯成日文。但由於我們無法確定翻譯內容有否完全正確,所以還是必須請專家審稿。但那時候日本去過那裡的人不超過三個,所以在尋覓審稿人選時,遇上了不少困難。為了製作這篇報導,我動用了不少作雜誌時認識的人脈,來尋找對「木里王國」較為了解的學者,最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東京的大學教授幫忙。雖然那位教授並未實際去過那個區域,但是對那附近的狀況卻十分了解。由於我當時住在京都,所以便打電話過去拜託那位教授監修,這才總算完成了這篇專題報導。而我也從那次的經驗中,學會了不管是多麼冷門的題材,只要願意去找,就一定能找到相關資料的這件事。而就是這種編輯工作中的許多小事慢慢累積,才讓我對寫作這件事越來越有信心。

 

  這次的訪談,在我們請三津田老師為我們簽名後畫下句點。而三津田老師也在簽名時,透露了他接下來想以「怪談」作為下一本「刀城言耶」系列的主題;至於書名方面,則正在考慮是否要取名為《如百怪欺瞞之物》。

  對我這樣的書迷來說,這次的訪談實在十分愉快。三津田老師不僅極為親切健談,對於自身作品的評價也相當誠實坦率,使得整個訪談過程中,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訪談,反而更像是聊天般輕鬆愉快。

  在簽完名之後,我有幸與三津田老師交換了名片。而當我回到家,拿出他的名片時,也讓我不禁回想起訪談過程中,三津田老師提及自己認為「刀城言耶」系列並非本格推理小說的事。關於這點,或許對於不少讀者來說,想必會是個令人驚訝不已的發言。然而,在看到了他的名片後,我想,無論我們這些讀者打算如何定義三津田老師的作品,他都的的確確是如此認為的。

  他的名片上寫著──三津田信三.ホラーミステリ作家。

  HorrorMystery作家。恐怖推理作家。

  在恐怖與推理之間,沒有任何標點符號及空白之處,而是融為一體的存在。

  這,就是三津田信三對於自己的定位。

 

本文為小弟在獨步文化部落格上頭的專欄文,原文共分三次刊戴,網址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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